张玉庄在混乱中和那蛟龙对上视线,顿时心中一沉。
魂台里那些幽怨似乎也察觉到他内心动摇,更是狂欢起来,无数风刃在他灵魂深处肆意割裂。
张玉庄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虚弱和恐惧,这份恐惧被压抑着没有外露。
毕竟,对于仇家来说,恐惧时最好的兴奋/剂。
蛟龙眯着眼盯了他半晌,面上稍显失望,但他很快又去拎了另一只用玉妖过来砸到地上。
这次,张玉庄听清了那蛟龙在问什么。
他指着桃树,说话时露出嘴里尖锐的獠牙,问道:“这残魂的尸身被存在哪里?”
绝望在这一刻到达顶峰。
张玉庄如坠冰窟,也为此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
烧尽魂台中最后一丝灵力掀地而起,原先围着他那几个妖怪被砸飞四处,呜咽叫骂着。
蛟龙则是“啧”了一声,冷冷吩咐道:“别让他乱动。”
张玉庄不顾一切地喊:“元神!这……这棵树上是我的元神,你们分掉可修为大涨!”
“你应当知道的!”他喉咙火烧灼痛,视线里都是一片血红,他扭头去寻这群妖怪里尚有思维的那只狐狸。
“你们试一试便知道。”
那狐狸好整以暇地打量他半天,才去到树边,念了一句张玉庄听不懂的法诀。
很快,元神向主人传来刺痛。
那狐狸从金光中割下来一小片,慢慢地看着他融在自己掌心之中,闭眼感受着。
再睁开眼,双目大明。
“果然有用。”
狐狸惬意地舔了舔嘴角,飞眸挑向张玉庄问:“不过,仙君,你的法力呢?”
蛟龙低低骂了一声那狐狸文绉绉,直接走到张玉庄面前,按上了他的魂台。
这只蛟龙或许修过一段时间正道,但后来走了邪路,放出的灵力腥臭不已。
他才将将探到张玉庄魂台,立时痛叫一声收回手去。
掌心冒着浓烟,一寸寸灼烧着他的皮肤。
蛟龙怒火大作,抬了手就要打张玉庄。
“等等。”狐狸拦住了他,颇有兴致地伸手来试,眼中惊讶一刻,随即仰头大笑起来。
“这位仙君正在用身子收纳幽怨呢,可真令人感动。”
“可笑。”花瓣耳朵的妖怪讥讽道。
妖怪们七嘴八舌讨论起来,最后狐狸开口道:“横竖他如今被幽怨颤着脱不了身,但元神却实打实的可以为我们所用。”
“这样吧,我们留着他,只要仙君还活着,元神就会自己修复,我们便能一直切他的元神来增长修为。”
“就像。”狐狸笑弯了眼,“我们养了一只畜生。”
“好啊!”声音尖锐的妖怪大笑起来,“我们妖怪还能有饲养仙君的这天啊!”他兴奋得手舞足蹈。
被打到的花瓣耳朵立时喝止他:“听夏!”
那听夏花妖乐呵呵地说:“打一下又何妨,你们问花妖自己不就是药材!”
他们笑闹着,看向张玉庄的眼神充满了贪婪和残忍。
“那这个仙君要是跑了怎么办?”
“把他骨头都打断。”
张玉庄的挣扎如同风中残烛,转瞬即逝。
妖怪们兴奋地朝他扑过来,骨头碎裂的声音自身体里发出,他们狞笑着捏断他身上每一寸皮肉骨骼,像接连踩碎一片片秋日落叶,声音模糊又黏稠。
血肉尽碎,滚泥作尘。
好像是一场噩梦。
妖怪们问了用玉妖一个又一个问题,最后把宁恙的尸身从安置之处挖了过来。
丢到血淋淋的仙君面前。
“真是个美人儿。”蛟龙说,“好在身子被养得很好,还能用。”
张玉庄从没有如此这般痛恨自己长了眼睛生了耳朵。
他听到布帛撕裂的声音。
他看到妖怪们亵渎的笑容。
宁恙一点一点在他面前被破坏。
那双清澈爱笑的眼睛被葬送在桃树血色光芒之下,被肮脏手段撞碎成灰。
故人曾经说过的话还在耳边回荡。
“师兄,我心疼你。”
“我总得陪着你。”
“师兄,我们逃吧。”
这些话被糟蹋成不堪的声音,一点一点揉进张玉庄的魂魄深处。
噩梦。
张玉庄想。
人间怎么会有这么痛苦的事情。
这一定是一场噩梦。
妖怪们狞笑着把他拎到晃动的宁恙面前,让他注视,逼他聆听。
让每一个细节如同火热烙铁那般烫到他记忆里,诅咒他永生永世为之而痛苦。
张玉庄胸口开了个永远无法愈合的洞。
目光麻木地向黑暗深渊仰倒下去。
那些折磨他的幽怨,因为这股强大的悲愤而产生共鸣,在阴黑地狱里伸出手,托住了他。
蛟龙餍足地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桃树边几个分吃元神的妖怪还嘲笑他不知足,都被弄成这样了还下得去嘴。
“老子乐意。”蛟龙踹了那尸身一脚,在他身上寻了处干净地方擦了擦脚底。
余光一瞟才发现那早已被打成烂泥的仙君不知什么时候伸出手握着那具尸身的断手。
他顿时恶心得大骂。
“操,老子在这快活,他居然还敢来染指!”
其他妖怪听他这么怒骂,笑他不就喜欢有人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