蛟龙又啐了那仙君一口,抬脚就往那只手踹去。
但这一次,张玉庄手腕以诡异的角度翻转过来,捏住了他的脚。
瞬间,罡风大作,阴冷气息从他体内爆发而出。
狐狸最先察觉不对,大喊:“快跑!”
但为时已晚。
狐狸才喊出一句,脑袋和身体就从嘴角处断裂开来,砸去地上时,他双眼瞪圆,逐渐失去光芒。
在那双灰浊的瞳孔中,一个人影慢慢站了起来,手里还拎着蛟龙的一只脚。
张玉庄眼中闪烁着幽深的黑光,浓雾缭绕此身,昭显着他已经和幽怨融为一体。
这哪里还是天界的仙官。
分明就是从地狱里爬回来的恶鬼!
变故突然,妖怪们措手不及,却见那些幽怨似乎得了什么指令一般,呼啸着从那仙官体内奔涌。
谁都来不及反应,已被这股力量囚禁笼罩。
惨叫四起。
黑雾中不时溅出几痕血气,伴着骨头嘎吱作响的扭曲之音,充斥天地。
每一个试图逃跑的妖怪都被幽怨拉回去,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断裂声。
他们身体被穿透,五脏六腑被搅烂,又缓慢地由内而外被撕裂。
蛟龙断了腿,拼命挣扎,却被幽怨卷住身子,把他因为恐惧而显露出来的鳞片一片片拔下,露出血肉模糊的身体,再穿透他的皮肤钻了进去。
他身体膨胀起来,最后在一声巨响中爆炸。
血浆碎骨漫天落下,张玉庄在这场血色狼藉中慢慢蹲下身子,眼神冰冷又空洞地抱起了宁恙。
可宁恙被拖出养身之所太久,肉身正在不可阻挡地渐渐消失。
张玉庄的怀抱越来越小,越来越轻。
他又一遍遍告诉自己:“我没事。”
没事。
随着最后一声惨叫消失,幽怨化成的黑雾才渐渐散去,露出满地血肉断肢。
张玉庄在残骸中央,怀中空无一物。
像他多年来一直习惯的那样。
始终孤独一人。
他不再痛苦,毕竟痛苦需要人性。
他也没有因为复仇而满足,因为满足是生者的情感。
他也不再活着了。
他想。
我是要做什么来着?
他又想,这就是他的宿命吗?
但这不重要了。
恨是什么。
这也不重要了。
他眼底荒芜一片,茫然地扫视了一圈周围。
在角落看到了那几个还未来得及“完成使命”的用玉妖。
张玉庄走过去,毫不犹豫地抓起一团灵光问:“你们是怎么进来这个法障的?”
即便他当时在幽都时再如何虚弱,那法障也不是轻易可破的。
用玉妖捏起来软软凉凉的一团,它正因为刚才那一幕而在仙君手中瑟瑟发抖。
但回答出于本能,它说:“是人,是,是人,他们发现你的法障不伤害人,就去周围抓了几个人割破了手,你的法障一碰到人的血就破了。”
人。
张玉庄在心底重复了一遍这个字。
目光搜寻开,果真在不远处看到几个吓到失禁的人。
他突然笑出了声,胸腔起伏越来越剧烈,直把自己笑出了眼泪,笑得那样苦涩和讽刺。
“是人啊。”
接着,张玉庄不等用玉完成使命后自行消散,先一把捏碎了他。
他转身走向那几个凡人,听他们涕泪横流地求自己饶命。
张玉庄不带任何感情地向那几个凡人送去几缕幽怨,放任他们挣扎着惨死。
杀了人,他又捏起一只用玉妖,问道:“来这里的,都有哪些妖怪?”
那只用玉妖看到了刚才同伴的死状,但又无法抵抗本能,回答说:“狐妖、蛟龙、听夏、问花、借风……”
张玉庄抓起第三只用玉妖,说:“要用什么才能把宁恙的身体凑回来,你用元神给我凝一张单子。”
用玉妖尖锐地鸣叫一声,身子瘪了下去,化作一张灵笺。
上书:神骨为枝,禅心为脉,美人面做皮,涅槃作命。
*
妖怪被屠杀的事情很快惊动了天界。
张玉庄才清理完蛟龙族那些反抗的,关了一堆无力防抗的准备一起杀了。
正要动手时,他遥遥感知到成意神光正在靠近,默了片刻,他缓缓收回手,散了些灵光消去身上血污。
成意和月舟落地,第一眼就看到了张玉庄。
“玉庄!”月舟惊呼道,“你去哪里了?我们一直在寻你!”
张玉庄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平静地说:“我看这边血光冲天,就过来看看。”
他沉默地跟着成意和月舟调查处理蛟龙老巢,又和他们讨论了该如何处置。
成意始终担忧地看着他,末了还是问道:“你说要去处理一桩旧事,可处理好了?”
张玉庄答:“快了。”
可在此地血腥漫天之中,他眼底分明冷漠一片。
成意瞧得分明,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过了一会,他又告诉张玉庄:“前段时间有一族叫借风的妖怪被全族屠戮,手段残忍,也有不少仙君因此而怜悯动摇,开始支持我和月舟的想法了,或许,我们不用那么极端地去另开一境了。”
“玉庄,这不是你一直希望的吗。”
他以为能见到张玉庄为此开心,但出乎意料的,张玉庄只是淡淡地说:“是我希望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