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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
    不止卖灯,还出灯谜。
    贺今行与裴明悯一路猜过去,一家赢两三盏,最后手里提不了,便各留一盏,其余统统分给了周遭的孩童。
    晏尘水数着自己的压岁钱,一路拖着江拙吃下来,肚里再也撑不下的时候,兜里也就干净了。
    前方一座高台之上,架有数只火轮,两名杂耍艺人穿梭自如,忽而一口火喷向台下,把围观群众唬了一跳,瞬息之后喝彩不停。
    “厉害啊!”晏尘水啪啪鼓掌。
    班头捧着铜盒请赏,裴明悯慷慨解囊。
    再往前,又有数座舞台,打着不同的招牌,请了不同的乐伎歌姬,丝竹伴舞,隔空争秀。
    美人如云,花团锦簇,直教人目不暇接。
    少年们裹在人群里。周围有老人有小孩,有男人有女人,有一人独立有阖家携手,有锦袍华丽有衣着寒酸,有骑马坐轿也有蹒跚而行。
    唯有一样,大家都是笑着游冶。
    放眼望去,千门如昼;火树银花,香车宝盖;灯浓月淡,笑语盈盈。
    不知不觉玩到永定门,城门未闭,人山人海涌出城外。
    “听说是柳氏商行在栖云湖办灯会,放烟火,人人都可免费领一只孔明灯。”
    少年们便往湖畔去,行至半途,忽听一声喊:“四哥!”
    裴明悯寻声望去,不远处,裴芷因倚在马背上向他们挥手。
    她身旁矗立着一辆马车,纱帘被挂起,她低头问窗边的少女:“景书,想不想放孔明灯?”
    傅景书见她满脸兴奋,微微颔首。
    裴芷因便又转头高喊:“四哥,我不过来啦!回见!”
    裴明悯喊不过她,只挥手以作示意。
    两拨人打了招呼,都没有逆着人流汇合的想法。
    遂各自去找最近的柳氏商行的摆点。
    贺今行眼尖,看到湖边有一处,便让大家一起过去。
    领孔明灯的人数众多,需要排队。
    他站在队列里和同伴们说话,突然耳朵一动,抬手抓住往他脸颊袭来的一只纸团。
    论角度,应是从湖上来。
    他偏头看过去,离岸不远的画舫二楼,趴在栏杆上的少年向他做了个鬼脸。
    “贺今行!上船不?”
    他摆摆手,指了指快要排到的孔明灯。
    秦幼合看了片刻,转身跑进舱里。
    “淳懿哥,船上有没有孔明灯?我要放着玩儿。”
    “给他拿。”嬴淳懿正拈着一颗白玉棋子,闻言直接吩咐侍女,思考少顷才落子。
    “又是中局负。”对坐的顾莲子直接把手里棋子撒在棋盘上,“你赢了。”
    嬴淳懿揉了揉额头,十分无奈:“不想玩儿就不玩了,去放灯吧。”
    “好啊好啊,莲子也一起。”秦幼合正嫌无趣,把顾莲子拉起来,拽着他出舱。
    甲板上,副手盯着即将燃尽的香烛说:“少当家,时辰到了。”
    柳从心看着岸上与湖上各处已准备好的信号,举起手臂,利落划下。
    “放!”
    一瞬间,嗡鸣四起。
    无数朵烟花升空,前赴后继地绽开,五彩斑斓,渲染了整个夜幕。
    “孔明灯可以许愿的吧?”晏尘水说:“许什么愿好?明天中午就能吃到……”
    江拙赶忙打断他:“说出来就不灵了。”
    “那就只能在心里许愿了,不过再怎么许也不外乎就那些。”裴明悯看着自己手里的孔明灯,“修齐治平,终身所愿,许与不许,皆是如此。”
    他笑了笑,又问:“今行呢?”
    贺今行举起手里的孔明灯,放开手指,看它慢慢飞起。
    “我已经很幸运了,有健全的身体和头脑,可以习武,可以读书,有亲长,有好友,有同窗,有同袍。”
    他自己还有什么可求的?
    巨大的灯笼越升越快,很快融入其他孔明灯之中,再分辨不出谁是谁的。
    他放平视线,恰落进一双眼里。
    远处官道上,两匹马离道而来,在他面前停驻。
    “快马加鞭十数天。”贺长期慨叹:“终于赶上了,宣京的元宵。”
    “大哥。”贺今行迎上去,再看向另一人,“横之。”
    “今行。”顾横之点头。
    旧识新友,互相叙过。
    说话间又有数十盆烟花升空,大家一齐仰头观看。
    万灯共燃,千花齐放,百姓欢欣。
    在此之上,夜空静谧而浩大。
    贺今行的眼前,却缓缓现出前些日子里见过的那个女人的脸,再是那个大叔,那些汉子、老人、孩子、军人、书吏、异族少年……
    一张张或一面之缘或曾日夜相见的脸,堆叠融铸,化作仙慈关的山坳、稷州的麦田、银州的黄土、宣京的城墙……
    无数光影重叠消弭之间,他想起他娘曾经说过的话。
    只要身在大宣的土地上,四面八方,皆是同胞,阿已,别怕。
    他怔愣片刻,不自觉合上手掌,虔诚祈愿。
    愿山河永驻,苍生万福。
    第071章 六十八
    正月十六,百官复班。
    整个六部衙门尚沉浸在节日的余韵里。
    几名主事抱着这段时日积压的奏折过了应天门,一路细碎地聊着天、间或打个呵欠,往端门北楹的直房而去。
    这一处直房本只是为高官候朝所设。但秦相爷宵衣旰食,为节省时间,常在此处办公,久而久之,政事堂和吏部衙门倒空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