填完了信息,报完了名,加上联系方式。
她就这么,加入了社团。
一个跳舞的社团。
回去的路上,她自己都觉得有点好笑,脚步却轻快着。
她的大一很平庸,在班上一众天才中,她的苦学和费劲让她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学得辛苦又平庸。
连学懂专业的内容都要吃一番苦头,课很难,学不懂,每节课下课都觉得崩溃,在图书馆坐到天黑,难啃的概念和费解的题,一张又一张的试卷。
上个大学跟高三一样辛苦,早出晚归,头脑缺氧。
但是社团活动很有趣。
社团会教她跳舞,有专业的老师,而且老师是上过很火的舞蹈节目的导师,连她这个没什么机会看电视和上网的人都在荧幕上见过,初次见面的时候惊讶得盯着看很久。
她在专业课上挫败的自信心,到了这里能够短暂地恢复一些,节奏和动作都掌握得很快,学姐夸着她跳舞好看,女孩子的那点幸福感轻而易举就得到。
这里很多人跟她一样,来自各系各院,并不是专业的舞蹈生,从零学起,大家都友好又憧憬,这种氛围让她感到陌生和悸动。
学习跳舞的时候有种鲜活的生命力,像释放自己被禁锢了很久的灵魂,自由地舒展着。
社团里有学姐本身就是艺术生,学的舞蹈专业,会请大家去看她们院系的演出,有时候是去看校外的表演,然后一起聚餐吃着烤肉。
社团里的老师和学姐们还会教着她给她化妆,从仪态到容貌都一步一步地教。
她因为内敛温吞而收敛的腰和背,总是低垂向下的头,都一点一点被扳正,花蕾被迫地昂扬开放着,露出一朵花最柔韧的姿态。
学姐们都很友好,一起去看演出、出去玩的时候,会帮大家化好妆,大家都漂漂亮亮地拍照片。
学姐一边给她刷着睫毛,带笑的语气轻轻柔软,“你学得快,等下学期演出,可以让你跟我们一起上场了。当初我一眼就在招新人群里看中你,果然没挑错人。”
她闭着眼,睫毛刷完,才睁开眼睛,有些不适应光线地眨了下眼睛,不太好意思地问道:“是怎么挑中我的?”
“手长脚长,骨架纤细,跳起舞来肯定轻盈好看,主要是气质特别,一旦跳好了,台风浑然天成。”刷完睫毛,学姐又拿起桌上的瓶瓶罐罐,让她闭上眼,对着旁边另一个学姐说着:“哎我记得我们有个曲目是五四主题吧,到时候穿上民国学生装,梳两条辫子垂下来,往那儿一站就是温婉坚韧的书卷气。”
另一个学姐在旁边看着她们化妆,笑着应声:“你别化太浓了啊,用那盘浅色的,雪宁底子好,妆太浓了坏了气质。”
“我懂我懂,你还不放心我。”
一行人开开心心看了演出,一起聚餐吃了饭,回到宿舍,卸了妆洗个澡躺下,拍的照片已经传到了群里。
她也会开开心心地存下来发一次朋友圈,这个时候,陆辞会给她点赞。
有时候他没那么忙,点赞之外会给她发句消息,说她大学过得挺有意思的。
然后会问她什么时候有表演,到时候去看她演出。
想到自己那才学没多久的舞蹈,她反倒有些觉得拿不出手,实在不好意思让他看见,只说有机会一定。
陆辞倒是没说什么非看不可之类的玩笑话,很好说话地只回了两个字,“好啊。”
但是即使那么久没有见过一次,也很久没有听过他的声音,隔着手机屏幕,也能想象到他说这两个字的时候是笑着的眼尾。
他或许就是捧场地随便一说,或许到时候如果真的叫他来看演出,他也真的会来看,总之这算不上是什么说好的约定。
但是自那以后,每次练舞的时候,都不由自主地更认真起来,好像真的会有在台上被他看到的那一天。
有时候会反问一句他在做什么。
他会拍一张他面前的照片给她,他还在自习室。
他的电脑屏幕上的东西不避讳让她看到,密密麻麻的数据。
“做作业。”
那时候是周末的凌晨两点。
她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数据,头又开始大了。
她半天没回,陆辞给她发信息。
一个问号。
“?”
然后说,“问完就跑?”
她慢吞吞打字:“才被专业课血虐了一星期,现在晕字。”
他回,“我也晕。”
“那你还不睡。”
“没办法,周一要交。”
“今天一天都在崇学楼吗?”
“倒也不是,闭馆前在图书馆。”
“好吧。”
“温雪宁。”
她也只回一个问号,“?”
“两点了,早点睡。”
她真的晕字。其实是学了一个星期,又玩了一天,现在真的有点困。
她下意识打着字,你也早点睡。
没发出去,删掉,重新打:“好,我睡了,你好好做作业吧。”
她有时候去过那栋实验楼,代课的研究生师兄要回实验室,她只好跟着一起。从楼前经过,会听到研究生的师兄说一句,现在的大一新生真卷。
北城的玉兰树在入冬时还远远没到花期,望着头顶路过的树桠,忽然地想到他。
从前只是远远地认识他的时候,他是散漫的、松弛的,锋利的五官,却总是扬着几分没什么劲头的笑,像个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坏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