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
弟弟躺进了医院,头破了,缝了十几针。
涂抑用一种刮目相看的目光看着病床上的人:“没想到,你对自己也能这么下得去手。”
涂啄虚弱地笑了一下:“哥哥,你回来啦。”
涂抑端详他片刻,然后走到床边,扶着床头俯视他苍白的面容,冰蓝色的眼瞳里,神经纤维像野兽一般收缩着。
“涂啄,我不喜欢你,也不讨厌你,我对你永远没有感情。”
他抚摸着纱布上渗出的一点血迹,“无论你做什么。”
涂啄愕然睁大双眼,干裂的嘴巴嗫喏着,在涂抑走向房门之时撕心裂肺地大喊:“哥哥——!”
涂抑没有理睬,一把打开房门,外面,等候他多时的保镖马上围了过来。父亲在不远的地方站着,用极端失望的目光看着他。
涂抑看着他说:“弟弟的伤不是我弄的。”
父亲毫不动容地说:“涂抑,做了事不承认,是最失礼的行为。”
果然,他已经彻底失去了父亲的信任。
但为时已晚,况且他对自己这些年的抉择也不算后悔。他被父亲送到国外的封闭式学校,还有一家特殊的疗养院,找了新的医生,治疗他,也监视他。
他对此毫不在意,只有一点让他绝望的是,之后不就,木棉这个人就彻底于公众眼中消失了。他不再参加任何有关小提琴的比赛,不再有任何关于他的新闻出现,他就像涂抑那个无疾而终的热情一样,永远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直到两年后,病情“好转”的涂抑被接回家,那个消匿了两年的名字突然以“理科状元”的荣耀重新出现,那时候的木棉没有露脸,没有参加任何采访,涂抑翻遍了所有新闻、资料,再三核实信息之后,才终于确认那个人就是他。
“京大,金融系。”
涂抑把玩着手机,看着两年前他看过的那一片天,还是同样的颜色。
这一次,他开始隐秘地计划,不急着找人,而是选择慢慢地朝目标靠近。他认真攻读从没接触过的金融知识,刷题、学习,悄悄更改志愿,终于得到了他通往快乐的门票。
然而在开学的前几日,涂啄还是察觉到了什么。
“哥哥,怎么一直没看到你的录取通知书啊?今年高考的那几个哥哥姐姐都拿到了。”
“我的录取通知书还需要让你审阅吗?”
涂啄伤心地说:“我只是关心哥哥呀。”
他的关心换来了涂抑的沉默。他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抬眼,“哥哥,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涂抑未发一言,只是静静地和他对视。
为了确保稳妥,他离开的行程拜托给了老管家霍叔,霍叔是妈妈家里的人,能够避开父亲和弟弟的耳目帮他安排一切,是他最保险的一张牌。
但就像他了解涂啄一样,涂啄也无比了解他。
出发那天,涂啄早早在楼下等着。
“哥哥。”他一边端详,一边审视,似乎想要在他身上找到一些破绽。
“走了。”
“哥哥!”涂啄紧紧跟着他,他的急切跟两年前的一模一样,“你去的地方不是浦大对不对?”
涂抑冷冷地说:“我有必要告诉你吗?”
“你要去哪儿?!”涂啄攥着他衣袖,急得掉眼泪,“我查不到你的机票,为什么查不到你的机票!”
十八年了,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弟弟真正的眼泪。他饶有兴致地观察了一会儿,然后说:“因为我没有机票。”
“哥哥!!”涂啄崩溃地抱住他,“你不要走!不要离开我!!我们是一家人!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涂抑无动于衷地任他嚎哭,之后,他捏起涂啄的下巴,歪头,思索着道:“原来你这么多年,都是因为这个原因陷害我的啊。”
坎贝尔家盛产野兽,分为两种,一种是他父亲那样,家族里常见的体面的野兽,一种则是涂抑这样,不愿伪装的疯狂的野兽,但如今,他看着涂啄,发现了家族里的第三种野兽。
体面而疯狂,伪装而狡猾,心机而大胆,极与极的结合。
这么多年涂啄并非争宠、讨厌而一次又一次地陷害涂抑,是因为一种本能的需求。野兽生来需求猎物,但人形野兽的需求则是多种多样的。就像涂抑需求乐子,涂拜需求体面,坎贝尔家族需求荣耀一样,涂啄的需求,是家庭。
他疯狂地求取着家族的关心和爱,那是他为之生存的养料。
只是涂抑和父亲不同,父亲的爱,只要他装乖扮好就能轻而易举地得到,涂抑不同,涂抑漠视着一整个世界,想要得到他的关注太难了。
后来,涂啄才想到那样的方式,想到陷害、中伤,这样一来,涂抑就会多多的关注他一点点。他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他们永远是幸福的一家。
只是突然他发现,哥哥竟然对一个陌生人产生了极大的兴致,他绞尽脑汁不惜受伤流血才勉强得到的一点关注,那个陌生人竟然不费吹灰之力就到手了。
凭什么。
凭什么!
“哥哥!哥哥!!”他面目狰狞,崩溃地大吼大叫。
他要失去他的哥哥了。
涂抑对弟弟的痛苦视而不见,他看了眼时间,淡淡地说:“时间要到了。”
“不——不要——哥哥!”涂啄死死抱着涂抑不撒手,随后,他像上次那样威胁说,“有我在,你走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