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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宁海和在昌宁帝身边待的这些年不是白待的,并没有被激怒就此机会报复,他还记得容清樾离开时说的话,撑着膝盖直起身让青麟卫将人架着抬出去。
    “陛下说了,公主您祸人性命,贬谪为庶人,往后拘禁承安寺拜佛礼经,为被他杀害之人超度,永不可出。”
    容铃儿双腿及地,牵扯到伤口,她何曾受过这样的痛,没听完宁海和的话便晕死过去。
    ***
    李绪状态好了一些,容清樾让兵卫将人安稳送她府里去。
    后半夜,李绪发起高热,整个人如置身火炉之中。
    他陷入一场往复循环的梦里,怎么都走不出去。
    没有温度的宫墙内,他被皇兄们拉走拖到没有人烟的冷宫里,在母亲的注视之下。
    皇兄们每人掏出一个陶罐,倒在破损的小碗里,四个人拉住他的手脚不许他动弹,一个人有技巧的卡住他的颌骨使他嘴巴不能闭合,剩下最后一位皇兄一碗一碗喂着他喝黑漆漆的水,那水苦涩难咽。
    他哭着摇头,哭着哭着,耳边都是皇兄们刺耳的笑声,他都听不见自己的哭声了。
    那水真的太苦了,苦的他眼前模糊一片。
    每一次被皇兄们带走欺负,他朝母亲望去的求救眼神,都会被她撇过头去无视,待他满身是伤的回来,她却只会含着一包泪对他说,她也没办法,父皇不喜她,要是她不让皇兄带走他,中宫娘娘和主位敏妃娘娘不会放过他们娘俩。
    可那宫中举目无亲,只有他才与她血脉相连不是吗?
    她总是怯懦的将他推出去,让他去抵挡去供人玩乐,以保她无宠无权也能安虞。
    皇兄喂他喝的是什么他不知道,太医为他诊治只说无药可医。
    太医的话真也好假也罢,他们都不敢为他医治。
    昏睡三日醒来,他眼前再无一丝光明。
    他听到大皇兄和别人嘲笑他:“看,眼睛瞎了果然就没有那么好看了,我就不信父皇还会夸他眼睛好看!”
    李绪的眼睛,唯一从母亲身上继承来的东西,最终还是只能为他招来祸患。
    在南启皇宫,大皇兄李兆明令不允他带白纱,若有宫人敢给他戴,他会下令处死,同时他也会被几位皇兄欺/辱一顿。
    眼睛是他唯一的痛处,来自皇兄也来自母亲,他不希望被别人看到自己脆弱的地方,拼死要求宫人给他找白纱,带来的后果是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死去。母亲求着他,让他不要再连累无辜的人了,后来身边再无人敢来侍奉。
    那些宫人无辜,他难道就不无辜吗?
    他在有母亲的情景下,还要拼尽全力才能为自己搏出一条生路,一条布满荆棘的生路。
    活着真难。
    ***
    容清樾守在床边塌上,侍从为他清理干净身上的血污,换上新制的里衣。
    她看清了他身上数不清的伤口,不止刚到北晋时手臂上的那些,还有更多,从上到下,鞭痕、剑伤、烧伤皆有,只是都不在明眼的地方。
    他因着不受宠的身份,在南启过得并不像一个皇子,或许还不如一位有点权势的下人。
    北晋,昌宁帝子女中也有诸多不受宠的孩子,比如容铃儿,但她并未因为不受宠而受薄待,甚至还养出了刁蛮的性子。昌宁帝不会刻意冷落哪一个孩子,在他眼里每一个孩子都是珍贵的,只是对于更喜爱的会更好而已。
    “殿下,质子情况不好。”侍女摸着越来越高的温度,连忙过来禀报。
    “叫宋太医。”容清樾从走神里回来,三两步走到床边,伸手探了探他额头的温度,确实烫得吓人。
    李绪躺在床上陷入昏迷不醒,出气少于进气,生气衰败下去,混若一副濒死的模样。
    宋太医把脉,又看看李绪的瞳孔,一连说了好些药,让侍从下去熬煮,复又对容清樾说明:“殿下,质子在石室待了近十日,石室阴潮,又受了酷刑,他身体有幼时带着的孱弱,故而这疾来得迅猛。”
    容清樾直问:“还有救吗?”
    “且看质子求生的意志。”宋太医叹息一声,说,“微臣已对症为质子配药,药下肚,今夜发热能消退,今夜便无碍。今夜无碍,三日未满便能醒来,往后也就能大好。若今夜不退,天人也难救。”
    宋太医快速写下药方,挎上药箱去捡药,不多时侍女端了药进来。
    眼看月上中天,容清樾吩咐菡萏,“你送宋太医去厢房住下。”
    菡萏进来引路,宋太医拱了拱手走了出去,质子未好,他必是回不了家,还好早前与夫人说过一声。
    “殿下,我和子厦照看质子,您先回房休息一会儿。”今日晨光未亮就已开始忙碌,又去六公主府耗了那么久,与六公主搏斗,现下又要照看质子。梁郝看着殿下熬红的双眼,不免心疼。
    “质子安危事关重大,你们两个大男人不够细心。”容清樾摆了摆手,“我能撑得住,你们先去休息,有事我会让菡萏叫你们。”
    “可是……”梁郝还是犹豫。
    “待李绪今夜安稳下来我就去休息,后三日就该你们劳累了。”容清樾佯装生气道,“快去,这是命令。”
    子厦拽着梁郝出了门,一跃上了房顶,他们是近卫,纵使命令休息,他们也得保证主子的安危,此前都是轮换,但今夜多了位质子,梁郝和他一起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