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爱过,有人恨过,有人曾满眼只有他,之后便形同陌路。
好似所有的用情至深,到头来都要变作清风云淡。
形同陌路。
谢逢野的手心不自觉地握紧,深吸一口气之后才放开。
他肩膀一起一伏,倒叫身后的俞思化看了个清楚。
从方才白迎笑说完过往之后,谢逢野就挡到了他的面前,须臾之间,周身的话音都模糊起来。
所以最后这个故事,俞思化没瞧见也没听着。
但就从几人面色来看,定然不是个什么欢喜结局。
冥王故意如此,似乎有什么不能让他看,所以俞思化也就当做浑然不知。
直到听见冥王护食一样咬牙恨说:“你不能看。”
这分明就是谢逢野的声音,但无端多出几分倔,瞧他似是情绪不大好,一双手攥紧。
俞思化默默嘀咕:“凭什么不让看。”
未料谢逢野耳朵怪灵,很快回答。
“你不能学坏。”
第53章 问花(一更)
一世过错,百代难偿。
在场几双眼睛都瞧得分明,当年那妙手镇里,巫师座下的药童是最先发现此妖真身之人,也是他亲自去向巫师提起此事,甚至带着镇民们举着连天火把去拘那个妖怪。
画面被重现于眼前,如今已难猜当那个小妖在做了满桌饭菜等那男孩归家,却等来一场无妄杀身之祸。
眼睁睁瞧着妖丹被剖,彼时的她该如何愤恨与绝望。
然身死的妖怪也瞧不见,那个背叛她的少年紧跟着她也自刎而亡了。
白迎笑实在不能理解:“你既然害了她,又自己杀了自己?”
或许乍看之下,让尘惨死几世飞蛾扑火,这些经历实在叫人惆怅,可终究三界繁杂,众生沦陷,各有渡口,各有归舟。[1]
此事慨然,就连冷眉锋利的大将军俞思争都瞧得愤恨,遑论其他人。
烈焰将那女妖困于方寸之间,滚滚火舌却似有灵一般,直直烫进观者心里,怎么着都不是个滋味。
“说到底,是你先背叛了她,既已做了选择,又何必非要去强行挽留过错。”谢逢野依旧用身子挡着俞思化,只有头转向让尘。
“再者,十世消恨,我可算着了,如今你良云知这一辈子,已然第十回了。”
也就说明,那株灵草早已恢复了记忆,也毅然转身离去了。
“都说你良少爷曾有个心上人,可心上人早夭亡故,才让你失魂落魄食不下咽。”谢逢野漠然地说,“那所谓的心上人,便是这个小妖吧,她记起往世种种,依旧离你而去,这才是你食不下咽的理由。”
“然后你见着白迎笑,误以为她回来寻你,开心得魂都丢了,却发现并不是她。”
他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却生狠地将让尘的伤疤揭开来。
“我要是她,遭此背叛,我也不愿再多看你一眼。”
这话说得有理,可俞思化不知为何听了“背叛”二字心口莫名刺痛一阵。
再想回忆,全然无迹可寻。
“那她为何要用我的脸?”白迎笑万般不解,“我救了她,却也因她受这天道惩罚。”
“正是因你救过她,或许当时那些热情善良成了她在绝境背叛中的唯一支撑,大家都喜欢变成自己向往的模样。”谢逢野理智地分析,“有时候去到光明处前路艰难,化身改像多方便。”
“她既然曾因单纯丧命,自此定是起誓抛却所有天真。”他耸了耸肩,“人之常情。”
白迎笑听得有几分道理,只是越琢磨越奇怪:“冥王看事如此冷静,怎的……”
怎的还为一劫情爱闹得三界不宁。
“向来旁观者清,在幽都见得足够多了,诸多爱恨向来如此。”谢逢野摊开手,“不过是当局者迷,但我乐意。”
“你不一样。”他话锋一转面向让尘,“你是明知损道害德,偏要为之。”
“我当年……”让尘低着头,也顾不上面前的就是让药师府恨之入骨的冥王,经天道诘问一场,心底那些狼狈不堪全数被抖落出来摊在众人面前。
他哑着声说,“我当年有苦衷,有不得已为之的借口。”
谢逢野却笑了:“我可没说你这件事。”
让尘愕然,怔怔地盯着冥王,只觉得那双长眸似利箭一般钉进心里,看破他最后那些妄想。
“不管怎样,你真是很自私一神仙。”白迎笑双手插腰,柳眉竖直,“没有你这样的,拿着苦衷做借口。”
“凭什么?”她气得想动手打鬼,“凭什么你的苦衷要拿她的性命来换!她本就是个妖力浅薄的小妖怪,把你从那山谷底下拉扯回去已是很不容易,还要被你这么恩将仇报!”
俞思争皱眉点头,梁辰同尺岩亦然。
谢逢野趁着俞家大哥正身心投入地加入谴责让尘的队伍,不动声色地走到俞思化身边,如同有意暗示一般清了清嗓。
俞思化本就没瞧着也没听见最后那雪谷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故事,冥王此时特意走过来发出些奇怪的声音不说,还意有所指地:“你可得好好听。”
那边白迎笑骂得正酣:“况且,你现在装什么深情模样!你先害了她,到头来自己用情至深妄图感天动地,你怎么这么虚伪啊。”
谢逢野稍微偏了些头,发束瞬势垂搭滑下,故意去碰了碰俞思化的肩膀,小声说:“听见没,负心汉要被群起而责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