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醒眼眸幽深如黑海,上前一步,轻轻捻起她发间一片花瓣。
他身上的气息顿时霸道地钻入鼻腔,李陵赶紧后退一步,胡乱摸了摸头上,“还有吗?”
陆醒呼吸略沉,收回手低声道:“没有了。”
她不太自在地张望了一下周围,“我说过,我有自保能力的。”
他欲言又止,斟酌一阵,才道:“现下看来我们尚能应付,可一旦事态无法掌控——”
“不会的,有陆阁主在,事情又怎会失控?”她不失时机地恭维他,坚持道:“总之,不赛到最后,我不会退出。”
陆醒无奈点头,“那好吧,一切见机行事。”
一连几日,凤阳城倒是相安无事,既没有任何意外发生,涪清河中也再无沉尸出现,含珏府中一直静悄悄的毫无动静,而据潜伏在花府周围的丹青阁弟子报说,花府中也是一切正常,无论老城主花恒,还是现任城主花渔,都无任何异常之举。
陆醒并未掉以轻心,一面令阁中弟子暗中戒备,一面联络与丹青阁交好的个别门派,斟酌着将幽煌果一事透露了些许,以期联合更多的势力,应对可能发生的各种意外。
偃师之会的声势愈加盛隆,城中日日喧嚣鼎沸,人人所谈无不是即将正式开始第一轮比试的偃师大会。
李陵安心呆在逐月堂内,把所有的工具都拿出来清洗拭擦,制造人偶的鲛皮、丝线、磁石、兽骨,各种小部件的材料,也都细细整理过一回。花泽夫妻请求她给小女儿制作的小人偶,也在她手中慢慢成形。
这日的偃师大会展开了首轮比赛。
报名参加这次偃师之会的人数原本不下数千人,资格比赛后选拔出一百名优秀偃师,和着前几次偃师大会中取得过名次的偃师,最终进入到正式比赛的,一共是三百余人。
这三百人分为三组,每一组的头十名,都可进入到第二轮的比赛中。
第一轮比赛的题目,是要求偃师们做一只凶悍好斗的动物,种类不限,全部做好后直接放到广场中央相互厮斗,每一组厮斗中坚持时间最久的十只便为胜者。
李陵很快就做好了她的作品,用时不到一个时辰。其他偃师们还在埋头苦干的时候,她已经笑嘻嘻地在场馆内走来走去,东看看西瞧瞧,最后为了不影响别人,她干脆坐到了广场的台阶上,无聊地喝酒等待。
直到傍晚时分,偃师们的作品才全部制造完毕,处理完手头事务的陆醒赶往凤阳会馆时,正碰上李陵所在的第二组展开厮杀。
他上云台坐定后,便听花渔一声令下,猛虎、凶犬、老鹰、狮子、獾、豹、游隼等各种猛禽猛兽,瞬间扑到广场中央凶狠地厮杀在了一起。
围观群众看得目不暇接,惊呼声不断。
李陵从指尖放飞了一只小小的黄蜂,这只黄蜂扑扇着翅膀,在各种禽兽之间飞来飞去,东蛰一下,西蛰一下,当然,它绝对无法对其他的动物造成什么威胁,但其他的动物也无法灭掉这只黄蜂,最后,它挂在一只猛虎身上,成为场中坚持到最后的两种动物之一。
场中裁判宣布结果后,云台上端坐的紫峰大师嘴角抖了抖,不以为然道:“投机取巧。”
方慧大师忍俊不禁:“这个巧我倒是觉得甚好。”
沉香大师亦笑道:“比赛规则并未说明不能做昆虫,说起来,昆虫也的确算是一种动物,黄蜂也算好斗,比赛过程中亦攻击了其他动物,李偃师不算违规。”
紫峰大师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花渔转向西席的几位贵宾,大家见方慧大师和沉香大师都表了态,纷纷表示并无异议。
李陵笑着上前,对众位评判各行了一礼,抬头之时,她朝末座的陆醒觑了一眼。
他也正看着她,眼里的笑意藏也藏不住。
李陵作为这一组比赛的第二名,稳稳当当地进入到第二轮的比赛当中。
很轻松便拿下了首轮比赛,又看了几场精彩的搏斗,李陵兴致极好,有心想去问问幽煌果一事进展如何,陆醒却在比赛完后不见影踪,这会儿天际新月初升,对面的步雨楼却还是一片漆黑。
李陵坐在灯烛下缝制着小人偶的皮肤,不时起身到窗前晃一晃,亥时后,年行舟推门进来,道:“陆阁主回来了。”
李陵停下手中针线,笑道:“他回来关我什么事?”
年行舟奇道:“你这么晚还撑着不睡,不是在等他吗?”
她说完转身出去了,李陵起身往窗外一看,步雨楼果然已经亮起了灯,她理了理发髻,犹豫片刻,换了身衣裙出了门。
步雨楼大门只虚虚掩着,李陵敲了敲门,听见里面应了一声,便推开门走进去。
第八章
房间里空空荡荡,四面墙角灯座上燃着烛火,光洁如玉的檀木地板上光影浅浅,一室幽静。
迎面是一座八扇屏风,虚虚隔着里间,屏风上水墨清淡,只寥寥几笔,便似望见墟里孤烟,溪畔蓠舍,再一看,光景变幻,又似重山浮岚,远松遥竹。
她转过目光,看向窗前。
六扇排窗前是一张宽大的书案,案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桌前一张雕花木椅,西壁上靠墙立着一面高大的书柜。
她走到案前,窗外夜空如镜,无尘辽宇中明月高悬,柔亮清辉正洒在窗棱桌前,一帖一画,一笔一砚,都像是镀了一层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