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
姚清伸手拦住要发火的丈夫,礼貌地送医生离开。
木砺气得直喘,正要说什么,一群护士便推着病床出来了,连忙在姚清之后跟了过去。男人张了张嘴,待看清病床上的人之后,话就堵在了喉咙。
儿子什么模样做父亲的自然清楚。木棉的性格随了他和妻子,沉静冷淡,表面看着疏离且坚不可摧。
正因如此,他与妻子才不断地对儿子施压,因为他坚信对方永远可以承受,那副冰冷薄情的面孔,永远可以不在乎。
可是此刻,儿子闭着眼睛,睡在病床上的身体那么薄,呼吸罩底下的脸竟是那么小,皮肤竟是那么白。原来,他并非是坚不可摧的,而是苍白的、脆弱的,会不留意就要消散的。
走着走着,木砺步伐钝了,像是忽然承受了某种沉重的醒悟。
偏头,妻子竟也落在了病床之后,同时同刻,他们都不敢再追那病床,他们四目相对,诉说着曾经忽略的一切。
木棉住进的那间单人病房被改造成了一个小型的icu,里面一应仪器具备,二十四小时专人看护。
姚清和木砺在医院守了一夜,次日匆匆回家洗漱换衣服,安排完工作的事情之后,两人再一次回到医院,却在这短短的半天时间,木棉的病房外面就多了两个不速之客。
一米九的身高,体格壮硕,身着统一的黑色西装,两人一眼看出对方属于职业保镖。
“你们是谁派来的?”
保镖们双手握在身前,更是明确知晓两人的身份,态度还算恭敬地说:“我们的老板姓涂。”
两夫妻会意地对视了一眼,倏而木砺眼带讥讽:“是他啊......”便领着妻子要入内。
保镖们同时往中间一站,将房门严丝合缝地挡住了。
“这是什么意思?”木砺不悦质问。
保镖说:“抱歉,木先生,姚太太,你们暂时还不能进去。”
木砺何曾被人阻拦过去路,竖起眉毛,峻容严厉:“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你们做主了?”
保镖不卑不亢道:“我们听凭老板吩咐做事。”
木砺冷笑:“姓涂那小子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他人呢?”
这时,病房门从内打开,保镖退至门侧,涂抑跨步而出。
“听说你们找我呀?”
夫妻俩沉默地打量面前的人。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涂抑。年轻人个子很高,宽松而休闲的衣服有些不羁地套在身上,深褐色的头发发卷,看上去人畜无害,嘴角更是挂着一抹纯良的笑容。他询问之时微微歪着脑袋,像一条毫无攻击性的大型犬。
可他万万没有表现出来的那样温和。
蓝色的瞳孔质感天生冰冷,里面放射状的神经纤维像蛛网那样可以罩住被他目视的一切事物,这种细看后会让人心悸的瞳孔里没有笑意,有的只是毛骨悚然的残忍,和一些毫不掩饰的恨。
天真之下分明是一双尖厉爪牙,急切地想要撕碎二人,之所以还裹着人皮,维持礼貌,全因他顾念病房里躺着的那个。
姚清恍惚着,木砺已经上前一步。
他那副疏离而傲慢的上位者姿态已深入骨缝,即便理智知道眼前这个小辈绝非善类,但骄傲的本能让他不会低头:“你这两位下属拦着不让我们进是什么意思?”
涂抑笑容忽的变大:“是我的意思呀。”
木砺的脸色陡然冷却,然而一旁的姚清发现,此时更加需要忌惮的其实是这个年轻人。他放大的笑容实则是在掩饰内心的震怒,仔细看时,便能看到他轻微抽搐的面部肌肉,那是他极力压制的某种扭曲暴躁。
“现在二位好像还没到可以进这间病房的时候。”
木砺眉头紧压:“你说什么?”
涂抑仍是笑容满面:“听医生建议二位要先去进行心理治疗,我表示十分赞可,所以二位当务之急不是看望病人,而是先去解决自己的问题,到时候只要二位拿着心理医生开的好转证明,这扇门自然会为你们打开。”
木砺怒斥:“胡闹!”
涂抑猝然敛容,压着眉凝视着他:“趁我还有胡闹的心情,你们最好听话,不然,我可不敢保证会对你们做出什么。”
“你——!”
木砺气得要冲上去与他对峙,被姚清拉住,涂抑对着二人发出一声冷笑后转身回到病房里。
“你看看!你看看!”木砺喘着粗气,“这种人简直野蛮粗鲁到极点了!没有教养!我现在就派人——”
“算了。”姚清忽然疲惫地叹了一声。
木砺惊愕地看向她。
“木砺,算了。”姚清轻轻地把脸颊的碎发挽至耳边,“我们......去看医生。”
木砺面容冷肃,“姚清,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姚清的声音从来没有这么柔和过,也从来没有这么坚定过,她那双浅淡的瞳孔露出一股岿然不动的韧劲来,“木砺,这一次,是我们错了。”
第78章 可悲的传承
木棉的情况变得棘手了起来。
从昨日凌晨开始,他的各项指标突然无征兆地下跌,一群医护人员经过半个小时的抢救才稳定住他的状况,可到了白日,他的指标又再一次无端崩塌。自此三日,他的生命几乎每天都会崩溃一次,要不是医护人员超强的职业能力和二十四小时不松懈的监护,他恐怕早就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